鲁迅像冲出笼子的夜鸟

据说中国的有钱阶层，都不太爱看鲁迅的书，那里多刺耳的声音。于是当下的选家也迎合这种心态，找一些并不刺激的文字，古朴平实，安宁和谐，便成了一种标准。但在我看来，那不过是一个幻影，在鲁迅这样的作家那里，哪有什么宁静如水的文本呢？鲁迅的晚年，文字多见火气，悲愤之音不绝。出现这种现状并非有失雅量，而是环境过于压抑，不能自由表达的缘故。那时他的文章要不断换各种笔名发表，但大多遭到删改，文不成文。至于遭通缉，受辱骂更是屡见不鲜了。1934年12月致刘炜明的信有这样一段话点明了他的心境： 今年设立的书报检查处，很有些‘文学家’在那里面做官，他们虽然不会做文章，却会禁文章，真禁得什么话也不能说。现在我如果用真名，那是不要紧的，他们只将文章大删一通，删得连骨子也没有；我新近给明年的《文学》写了一篇随笔，约七八千字，但给他们只删剩了一千余字，不能用了。而且办事也不一律，就如那一本《拾零集》，是中央删剩，准许发卖的，但运到杭州去，却仍被没收，他们的理由是：这里特别禁止。 黑暗之极，无理之说，我自有生以来，第一次遇见。但我是还要反抗的。从明年起，我想用点功，索性来做整本的书，压迫禁止，当然仍不能免，但总可以不给他们删削了。 我们由此可以明白先生幽愤深远的缘由了。我有时看他的遗墨，读到催泪之处，就这样地想：先生像一只冲出笼子的夜鸟，羽毛折断了，也挡不住那高远的飞翔。在无声的夜，那叫声打乱了雅人的美梦，却催醒了沉睡的生民。有人喜欢那叫声，有人却听了骇怕。